他便装模作样地把他的头转回去,呵斥道:“不是叫你别看了,这血满地流的。”
无臻讪讪地把头缩了回去,末了又提醒道:“她胸口有字。”
谭四方闻言挥掌将人囫囵个翻了过来,尸体被气劲弹开在地上滚了三圈,大面朝天,上衣早被凶手划开,破破烂烂地碎成了几块不能蔽体的布,袒胸露乳地比铁拐李还不讲究。
胸口上一笔一划地画了四个大字——替天行道。
这位妈妈死前也算半个体面人,死后若是泉下有知,自己又是惨死又是遗体被人看了去,怕是气得要喝下三碗孟婆汤,才能将这辈子的屈辱忘个干净。
谭四方慌忙捂住无臻的眼睛,瞥了一眼便转过头去,嘴里默念阿弥陀佛,这画面连他都不忍直视。
方才前厅的对话,这般杀案似乎不是第一例了。
适才和谭四方抢人的小公子也出来查看了,远远看了一眼便作呕地转头道:“咳咳,果然又是这个死法,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怎的还出这样的凶杀案!”
见他知情,谭四方不想在这后院里多待,脚步轻灵地几步跃至前厅,才放下捂住无臻眼睛的右手,问道:“小郎君是什么人,是来查这些凶案的吗?怎的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少年看他没有灰溜溜跑走,有几分胆色和汉子气性,高看了他两分,并不记恨刚才抢人的事情,与他说明原委道:“我叫白蘅,听说这里不大太平,就过来看看。这已经是第三起剥皮杀人的案子了,都是一样的手法,剥皮,然后等人血竭而死或是疼死,胸口都用刀划上了‘替天行道’四字。”
谭四方心想,姓白,他果然就是白庭川的独子了。
无臻搓搓手臂,这才明白了姑娘们说得替天行道是什么意思,觉得血淋淋地疼,叹道:“都第三个了啊?以前死的都是些什么人?”
白蘅道:“第一个死的是赌坊的庄家,这里的人都叫他老雀儿,此人经常出千,但是因为手法高超,从没有被抓到过。做局也好看,赌局上输赢有来有回,虽有赌客心里存疑,因为没有证据,只能愿赌服输。第二个是一位成衣店的掌柜,生意做得挺大,有一个布坊一个染坊一个成衣店,附近的布料生意原先都是他们家的。”
谭四方问道:“他们都算不上江湖人吧,不过讨生活的平民百姓,何以招来杀身之祸?可是都近来得罪了什么人?”
江湖江湖,就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有怎么样的刀光血影也不奇怪,天皇老子来了也管不着。平民百姓则不同,他们的死活官府还是要插手的。这老鸨做做皮肉生意,体量看着着实惊人,却没半点功夫,算不上正经的江湖人,不知为何遭到这样的毒手。一刀给个痛快便罢了,不杀,剥了皮扔在地上,任其在时间的流逝中感知血液从身体流走,凌迟般的疼痛,冰冷而无助。
这分明是泄愤的虐杀。
白蘅道:“老雀儿常在河边走,鞋子早就湿透了,不知道得罪的是哪一个,不过我倒是有一份有动机杀人的嫌疑人名字清单。那掌柜的,我猜测是生意上的对手,眼红他赚钱多,为财杀人,我这儿也有名单。至于这里的老鸨么……据说时常有一些逼良为娼的勾当,多是些姑娘,已经死了大半。”
谭四方问道:“就这些?案发的当时就没点什么特别的地方吗?说起来,今晚人死的动静小,我竟然也没察觉到,或许是点了哑穴,人到死都没喘口气哼一声。”
不过都伤成那样了,估计哼哼着被救了也救不回来,最多问一问是谁害得她。
白蘅猛然想起地道:“对了!那掌柜的夜里死在他家宅子里的那晚,他老婆说听到了些声响,像是鼓声。”
谭四方道:“鼓声?三更半夜哪来的鼓声,别是打更的听错了吧。”
白蘅道:“打更声和鼓声差那么多,不至于听错吧?”
谭四方道:“我有个问题,你是知道老鸨会丧命,想要救她一命,今夜特意来的?”
白蘅不屑道:“我才没工夫操心那死肥婆的死活,只不过按着‘替天行道’四字顺藤摸瓜找来的,我列出了此镇十余位手脚不干净,可能被替天行道的人物来,今夜不过巧合,正好撞上了。”
谭四方道:“那也不对,庄家老板便罢,那掌柜的不过生意做得好了些,算哪门子替天行道?”
白蘅答不出来,空口无凭地嘴硬道:“无商不奸无商不奸,兴许他也做了什么杀人越货的买卖呢!”
无臻不解道:“那你就是来找凶手的咯?既然你有那么多名单,怎么不交给官府,协助他们查案?”
“官府?”白蘅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面露鄙夷地道:“那帮尸位素餐的东西,小爷还能指望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