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江夜在对待某些事情上不一样。
至少在明老师的主观感受上,他是为自己准备了自认为精美的剧本,才敢颤颤巍巍拿出来表演的。
只是演技太过拙劣,反而把要掩饰的东西给暴露出来。
明颀笑着点头,站起来:“出去吃饭?麻烦陈姨似乎不好,你不介意陪我跑一趟吧。”
“不介意。”江夜很爽快地答应了,两人就离了家,经过田甜卧房的时候,她正拆她的洋娃娃包装。
明颀并没有去吃饭,他在前面走,江夜就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仿佛就算那人要去跳崖,他也能心甘情愿陪他一起跳似的。
云水苑外面就是母亲河的分支,一条壮丽的绿色大江。
不远处,一架桥正在进行着翻新工程,蓝色的封锁区域离他们仅两百米。
明颀下了滨江大道,沿着江岸往没被封锁的那边走。
江夜毫不迟疑地跟上,一句话都没说。
两者保持着微妙的默契,一路上相处静默又和谐。
江岸边生长着人工栽植的石榴,现已结了果子,只是没熟透,稍稍有点红润。
蔷薇花早就过了开放的时节,只留下些带刺的茎蔓,或伏在地上,或搭在石榴的枝丫上。
明颀看到一只疑似白鹭的长腿鸟用喙从水里衔起一条鱼,没由头地笑了。
江夜局促地把手挡在双唇前,尽量不出声。
明颀:“你话什么时候这么少了?别不出声啊,我就想逗你笑,你沉默得我都快尴尬死了。”
他突然停了下来,转身面对江夜:“我都认识你多久了,还当我是外人么?”
“没有……”
“没有什么?”
“我就是紧张。”
“紧张个屁,怕我吃了你么?”
江夜正想随便找些话搪塞过去了,哪知明老师的一句话就钻进了耳朵里。
他声音很小,是故意放低的——现在都这样了,以后可怎么办呐。
江夜的耳朵瞬间红了。
这话里有歧义。
明颀见他又不说话,心说:这娃娃怎么长了个榆木脑袋,我都这么不要脸了?他还想咋滴?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他莫名焦灼,撒腿开跑。
江夜没料到他来这么一出,在岸上蹦跶蹦跶,跟个穿开/裆裤的小屁孩模样,简直有辱斯文。
明颀不断地向前跑,他期待着江夜赶上来,可是没有。
一直等到他风风火火地上了滨江大道,江夜还离开原地没几步。
两人互相看着,在视野里缩成微小的一点。
明颀租了辆自行车,摩拜还没普及,租自行车的地方就在综合服务亭。
他蹬着踏板,拨通了江夜的电话。
明颀:“再不来,我可要走了。”
“哦。”
“……你是猪吗?再不来我可真走了。”他语气平淡,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江夜也没有上当:“你走不远的,我看着你。”
“大哥,我踩的可是车。”
“巧了,我踏的是七彩祥云。”
“咦?”
“怎么了?”
“死娃,我觉得你离我远远的,说话就正常了。既然这样,你就先一个人克服下结巴吧,不陪你玩了。”
明颀说罢就挂了电话,挥手在上面给江夜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直到明颀快要消失在视野里了,江夜才猛然反应过来,开了两百码的风火轮往上冲。
滨江路好在这一段没多少大弯大拐,他气喘吁吁地跑上来时,还能看见明颀在前面,只是有点远。
综合服务亭的老汉伸出一只手,示意给钱。
两秒钟后,江夜拉过来一辆自行车呼啦啦地骑走了。
老汉在后头急得直跺脚:“诶!你还没给钱呢!”
江夜最终还是跟丢了,明颀在拐弯处丢了车子,人跑了。
往这条路上去两边是农贸市场,再往上是一个岔路口,都通向正街。
江夜也把车子扔在路边,步行上去。
周围吵吵嚷嚷的,卖肉卖鱼的比比皆是,空气中很大腥味。
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大海捞针实在太难。
他于是打了个电话过去,结果被拒接了。
虽然有点沮丧又有点慌,但明颀毕竟不是小孩子,不过逗他,不会真的丢。江夜想到这,干脆进了商场里面。
垚城的人热情,售货员更热情,江夜拒绝不了热情,才几分钟,出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几个口袋。
店员表示可以送货上门,江夜也没多纠结,定了时间叫他们送过去。
这时一个售货员过来摸了摸他的耳垂:“帅哥,要看首饰么?”
看就看,摸什么摸?
江夜记得以前明颀是带耳饰来着,只是后来好久没看到了,就跟着售货员过去。
柜台里的首饰大同小异,没有让他眼前一亮的,他恐怕明老师不喜欢,就没买。
售货员不罢休,把他拉到了另外的柜台旁边。
这里专销玉石,大多是翡翠项链之类的,彰显大富大贵雍容华贵的气质,平常人戴起来太张扬,摆摆手,准备走了。
就是这么巧,吸引他的在最后这一刻才入了法眼。
那是一对黑色耳钉,形状如孔明锁,中心的是半透明的,隐隐可以看到里面小室里,躺着一颗淡黄色的小立方。
江夜看了看标价,四位数,还能接受,于是吩咐装起来。
女销售就喜欢这种豪爽之人,高兴得不得了:“这是情侣款。”说着兴致勃勃地给他展示另一对。
另外一对同样做工精致,只是稍微大些,也就是这样他才看清不足半个小指大的孔明锁上,还装饰有亮蓝色的阳刻花纹。中心的地方装的是一颗淡红色的星星。
敢情刚才看那对是女款。
这东西合眼缘,他便吩咐把两对都打包。顺便还得了个送货上门的饶头。女销售拍胸脯保证东西原模原样送到,江夜不便多墨迹,填了基本信息拍拍手走人。
震动从兜里传来,他把手机贴到耳边,听到明颀说:“我看见你了。”
这声音沙哑得不正常,几乎是从嗓子里憋出来的。
“你在哪儿?”
对方不说话了,江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不安。
明颀性子其实很皮,还带他上学的时候,就常做恶作剧逗他。比如把扬言要把他的头摁进马桶里,结果就真的把他的头摁进马桶里……
只是就跟报喜不报忧的道理是一样的,明颀尽管有什么不好的大事,表面乐天却还是乐得百无禁忌,他说过,因为没必要和老天爷一起折磨自己,而且他的志向是气死那些嫉妒他眼红他的人,他活得越好越踏实,那些人被气死的可能性就越大。
江夜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明老师?明老师,你在哪儿?”
对方只说了一句话,他却从头发丝凉到了骨子里。
“江夜,他在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