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新和谐会在他们的眼里口碑并不好。
"各位下午好。"荧屏里出现克兰迪,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天啊!他是谁?"
"为什么会占用食堂的主线?"
"他是不是和今早的警报有关。"
当然,他们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很不幸,诺四已经被你们口中的新和谐会占领了。"克兰迪微笑道。
人群众又是一阵惊呼,并且已经有人开始破口大骂了,我压根没去看屏幕,我怕我一看就紧张,反而影响吃饭的心情,虽然这一餐早已败坏了我的心情。
克兰迪没有理会人们持续的喧嚣,而是继续道"更不幸的是,诺亚方舟也抛弃了你们。我为此深表遗憾,但是我相信诺四仍然存在自给自足的能力,不需要依靠任意一方。我们也与诺四的总指挥部达成一致,将会共同管理诺四。"
人们的说话声渐渐小了下来,然后居然有人在哭。
低声哭泣相连,连成了一片翻滚卷云的汪洋大海,静静的流淌向每一个角落。
"我们被诺亚方舟抛弃了?"
"为什么他们不愿意来救我们?"
"难道我们的存在一文不值吗?"
……
所有人都不相信他们所信赖所依赖的慈善机构抛弃了他们,他们开始变得脆弱。
人类本来就是极脆弱的生物,如果不是大脑的有机进化,我们也许会像恐龙那样在短时间内迅速灭绝。
可惜自然低估了人类这种生物,最终也很不如愿的超出了它的控制范围。
当它发现它已经无法主宰人类的时候,它就做好了鱼死网破,你亡我亡的准备。
我啃了一口压缩饼干,心中无限唏嘘,瞧瞧,撒谎撒的理直气壮,不带停顿,饱含感情,是我这种庸人所远不能及的。
克兰迪"我很同情各位,但是我认为各位都有权利知道这件事。不过我们会接管诺亚的所有权利,请各位放心,诺四的运营依旧照常,不会影响到各位的正常生活。"
说完,巨大的荧屏再次黑屏,餐厅也恢复如故了。
餐厅里的说话声比之前更激烈了,有感恩戴德的,有骂天骂地的,也有拍手称快的。不过这次没人哭了,可能是为了掩饰尴尬,刚刚还泣不成声的老妇女开始用传承的看家本领怒骂诺亚方舟的懦弱无能,一旁的听众连连拍手叫好,面露喜色。
我对此深感无语,觉得餐厅突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剧院,还不收费。
"嘿,新来的吧。"
我抬头看去,发现我身旁不知何时站了几个人。不同于别的诺亚居民,他们的穿着很不规范。
我脑子里冒出一个词来。
餐厅欺凌?
啊哈哈哈哈哈!
我生生憋住笑意,撇头看去"嗯,昨天才来的。"
"那你不懂规矩,我们和你说一下好了。"
我点头"谢谢。说吧。"
为首的一个高个子小痞子滑溜溜道"在餐厅吃东西,像你这样的,都是要收保护费的,明白吗?"
我点头"我懂。"
"懂你还不快交钱?"
我"我钱花光了。"
那人一听便怒了"花光了?你一个人买那么多东西,你跟我们说你没钱?"
"对啊。"我点头"我才来的,没吃过这里的东西,所以一有钱就每样都来一份喽。"
那几个人分外容忍道"那你有没有熟人,快去借,不然你今天就别走了。"
我刚想暴粗口,我他妈一个才来的,怎么可能会有熟人,就算有人家也不一定会借啊。
抬头看去,我草人好像有点多……要不然服个软吧。
"快去!"为首的那个人一脚踢来。
我气炸了,脑子冲上一股血,把桌上的东西全部都给掀了,一拳打过去"你他妈在踢谁!你叫谁快去!你爹爹我以前打流氓的时候你的前八辈子还不知道在哪呢!"
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情绪的好机会,照着就打下去,直到那人脸上蹦出黑的黄的白的浆液,周围的几个痞子似乎都反应过来,全部上前来拉架。
对方哭啼喊叫之际也不忘反手挥拳头,我不可避免的中拳了,打人的手段便越发变得凌厉起来,周围拉架的人不多,反而都是来看好戏的。
"别打啦!别打啦!"众人惊慌道,却没有人敢来拉架。
后来还是机器人把我给拉走了,拉走的时候我还踹了那人几脚。
虽然我也挨了几拳,但我就是好骄傲。
看着那人满脸血浆的躺在地上喘气哭啼,我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竟然沦落到以打人来发泄情绪的地步。
我被机器人拉到一旁,它们要求我出示公民服务器,要给我记处分。
可是我的手环还在摩娜那里,而且说不定已经被毁尸灭迹了,所以我根本就拿不出来。
我被两个机器人困在餐厅的角落里,它们刚想要联系菲里小姐,就被强行关机了。
本来还在絮絮叨叨讲《诺亚和谐法》的机器人突然哑声,发出待机的嗡嗡声,塞缪尔把两个机器人的显示屏转了过去,看向我"你打架了?"
我翻了个白眼,刚刚那么多人你没看见啊!
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看我干嘛?"
塞缪尔指了指自己的脸"你脸上擦皮严重,我觉得你要去医务所。"
我没好气的把机器人的显示屏掰了过来,对着反光的镜面照了照脸"靠!"我帅气的脸上果然出现了红肿的擦痕,仍在剧烈跳动的心脏继而喷涌上几丝怒火。
不过一想到那个人的脸都被我打出血来了,我就一点也不生气了。
我笑嘻嘻道"我们还是快回去工作吧,不然被克兰迪发现我们俩偷偷溜出来不干事,我们岂不是要倒霉!"
塞缪尔点头,出其不意道"你和火星计划有什么关系。"
我差点就要脱口而出,说出我身上发生的怪事,但我很快就把持住了"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乘胜追问"五楼到底是干什么的?"
塞缪尔从我身边绕过"养老院。"
我从善如流的跟了上去。
食堂有工作人员专用的电梯,我没有专用的权限,但是塞缪尔有,他一进电梯我就死皮赖脸的跟了进去。
我打量了一番电梯里的监控,不动声色道"五楼到底是干什么的?"
塞缪尔不耐烦道"养老院。"
"你不告诉我就算了,反正五楼闹鬼也不关我的事。"我故意说了个容易令人模糊的词眼,希望能吊出点什么。
岂料塞缪尔也是一脸懵逼的转过头来"闹鬼?"
我唏嘘了一声"是呀,我今天不小心跑错楼层了,跑到五楼去了。喝,我差点没给吓死,哪有老人在房间里求着你给他开门的。而且五楼整的跟太平间似的,光是走走晚上就要做噩梦。"
塞缪尔好笑道"做噩梦还问?"
我没好奇道"我这叫夸张,我怎么会做噩梦!我一身正气,哪里会有妖魔鬼怪来找我。况且这都二十五世纪了,鬼怪什么的有点老套。"
塞缪尔沉下气来,朝电梯的楼层显示器看了一会"我真的不知道五楼是干什么的。但是,你怎么会跑到五楼去?"
我故作镇定"我想领略一下每个楼层的风格还不行啊。"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撑开,前面的走廊和安全通道此时都驻满了"黑色军装"。电梯好大一阵开门关门的动静也没能影响到他们。
倒是我看到原本空无一人的走廊此时把守甚严,险些没给吓出心脏病来。
我心虚的走出电梯,朝安全通道那瞥了一眼,简直崩溃。他们要是一直那么守着,三天后我该怎么办?我虽然很想略施小计报复一下何晓,却也不至于放人鸽子,断自己的后路。
我回到了那个巨大的办公室,扫地机器人不要电似的四处乱窜,看见我们回来了,才停止工作,用十分中性的机器声说道"维亚,你的'酸辣粉'在桌子上。"
我很想一脚踹去,但一听到酸辣粉这三个字,两天的坏心情都飞走了,只能简短的骂一句"去去去!谁让你喊我名字的。"
我兴冲冲地走向办公桌,看到几包白色粉末静静躺在桌上任人宰割时,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了下来。
塞缪尔好奇地走来,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同情的看了我一眼"想不到你还好这一口。"
我抹去了凝固的笑容,用万古同悲的唏嘘声哀嚎道"我靠!我要的是酸辣粉!不是这个啊!"
塞缪尔问道"酸辣粉是什么?"
无知的进化人类,上帝赐予我们味觉和牙齿就是为了能让我们享受自然所馈赠的食物。没小吃了,我还要味觉干什么。
饱腹、精神和味觉怎么能相提并论。
我唉声叹气"说了你也不懂。"
我终于见识到了这个时代的可怜,也见识到自己的可悲。我妄想把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认知过渡在身上,还以为别人都能看懂。
我总觉得能有人借来依靠一下。你以为别人总该知道你的好,可是回头看时,确是在嘲笑你哗众取宠。
我怎么能奢望有人可以给我想要的东西呢?如果想要的紧了,就得靠自己的这双手,拿过来。
我把那两包白花花的东西挪到一旁,打开电脑,把存储卡递给了塞缪尔"就是这个,你要能打开,咱们一切好商量。"
塞缪尔接过卡,嗯了一声"我试试。"
塞缪尔接过卡就没离开过办公桌,我站在一旁看着他的电脑,但很快我就发现,我什么也看不懂。
我无聊之际坐回位子打开电脑,进入了诺亚的总网线,突然发现这部电脑好像有整个诺四的权限。
于是叩了叩键盘,想要找点关于五楼的信息,可是电脑也好不到哪儿去,给的答案依旧是养老院。
半夜,我靠在躺椅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诺亚的恒温系统使我心虚气浮,五楼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菲里小姐一直避重就轻的躲着我的问题。
这里的养老院简直就像现实版的修罗炼狱,无时无刻不散发着罪恶的阴森气息。
我从靠椅上坐起,开了颗糖塞进嘴里,巨大的好奇心骚得我心痒,我偷偷摸摸走到廊口,朝安全通道看了一眼。
晚间为了节能,楼道里只会留一小盏光源,借着这点光和顽强的夜视力,我能看到楼道里杵着两个笔直的身影,一动不动。
楼道里很安静,安全通道的门合得紧紧的,照理说这种地方是不能锁的,我还是想试一试。
我偷偷摸摸脱下鞋拿在手上,冰冷的瓷砖快要刺破我的脚掌,我忍着一声被凉到的惊叫,掂着脚留下一串暖暖的体温,悄无声息的跑到另一条走廊。
这个走廊里的门几乎都是锁着的,因此没有把守,我不确定我的身影是否已经出现在监控上,但破空的寂静就是最好的证明,总归我还没被发现。
我打算从这绕到安全出口,安全通道并不是每层只有一个,只是相较其他几个,我比较熟悉而已。走熟悉的路不太容易吃亏。
我飞快的跑去,在通道处停下了。
这是个视觉死角,从别的角度看,我会一直被隐匿在身旁的反差阴影里。不过那些士兵也不是吃素的,敏锐的官感迫使其中一人朝这转了转头。
我屏住呼吸,仿佛他可以听到我的呼吸声。
我很幸运,没有被发现。
我把可以移动的铁门缓缓挪开一个小缝隙,泥鳅般滑溜的钻了进去。